專訪｜觸電失雙臂 藝術家楊小芳 Art Basel 設展 以作品探索身體｜Yahoo

【Yahoo 新聞報道】今屆巴塞爾藝術展（Art Basel）香港展會的展品當中，包括本地藝術家楊小芳以身體為創作主題、用腳扭出裝置形狀的作品。失去雙臂的她，從內地來港求學及接觸藝術，靠不斷練習身體，以身體為創作媒介表達所思所想。她希望今次藉《探》為題的展覽，令觀眾找到共鳴，聆聽自己內在的聲音。

文：HT
攝：CCC、受訪者提供

感覺身體的存在：了解佢、感受佢

《探》設於 Para Site 展位，「Para Site 藝術空間」自 2013 年起每年在 Art Basel 為本地新晉藝術家提供展出機會，今年則展出楊小芳的大型「心臟」裝置以及一系列畫作，並設現場表演。

現年 35 歲的小芳畢業於香港藝術學院，修讀該校與澳洲皇家墨爾本理工大學合辦的藝術文學士課程 ，主修繪畫。在學期間，她常不經意地以身體為創作主題，後來發現：「係因為我唔係好感覺到我呢個身體嘅存在，所以我想去了解佢，我想去感受佢」。這次展覽設計引領觀眾從裝置的外面走進裡面，感受多種感官經驗，讓內在聲音被聽見。

展覽有一個用膠管構成的 2 米高裝置，不能單靠小芳一人之力完成。她可以自行走到深水埗買材料，但必須事前想清楚買什麼、要帶怎樣的袋，每做一件事她都將可行性推到 50% 以上才去試；她可以用腳扭出腦海中的裝置模樣，但同時接受自己有做不到的事，例如無法將膠管放上 2 米高的支架，只能找別人幫忙。

9 歲觸電失雙臂 港人不一樣的目光

小芳 1989 年生於廣東省一個農村家庭。九歲那年，她家附近的一條高壓電線跌落地上，不知就裡的她隨手拾起，詎料電線沒有包保護膠紙，小芳隨即觸電送院。留院的兩個月期間，每星期做手術切除傷口的壞死組織，手術費耗盡了家裡積蓄，父親更一度想過放棄小芳。

出院後，小芳學習用腳完成日常生活中的大小動作，亦偷偷幫忙做家務。2003 年，她獲批單程證到香港，感覺到這座城市的人們目光不一樣，沒有大陸那般的歧視。她在香港紅十字會雅麗珊郡主學校順利完成中小學，途中遇到繪畫老師陳慧，開啟了藝術創作的一道門。

小芳自覺幸運，在藝術學院遇到很好的院長。當年面試，院長曾經擔心學院缺乏硬件配套，但小芳表明，知道環境沒有辦法配合她，她可以配合環境。「我覺得院長對我嘅信任，對我嚟講係一個很大的鼓舞。佢可以有好多原因推開我，但係佢無。」在學期間，小芳總是不希望拖累同學進度，例如要在黑房學沖菲林，用手做都有一定難度，她於是提早在暑假開始用雙腳練習捲菲林。

打開感知 利用身體現場表演

2017 年畢業前後，她接觸到一些 live performance 的作品、也有關於身體的練習，開始探索自己的身體。在朋友介紹下，2018 年到台灣跟水池老師（林晏甄）密集地「練身體」，「將一啲好混濁嘅嘢慢慢每一日排走，令到身體比較乾淨，就會容易啲去感受呢個身體，打開一啲感知。」數月下來，她感覺最明顯的改變是調整了排汗系統。常人排汗是在腋下、背部、耳後等，但小芳的背脊曾經因手術受損，一直以來不懂得排汗。她跟身體溝通，叫身體不要再記著以前排汗的路徑，要找別的路。「到咗最後一個月，我就開始識得出汗，我識得喺其他位置出汗，而且是出得好犀利，例如喺頸、喺頭，然後喺小腿，你知道小腿係好難先會有汗。」

打開身體的感知後，小芳續以身體為媒介創作，漸漸在混合媒介之外，多了現場表演的作品。譬如 2021 年的《I’m Fine》，她現場利用身體與一塊藏著紅色火龍果的冰不斷摩擦，用身體熱力溶化冰塊，觀眾看來很痛的動作，她其實沒有太大痛感。

小芳從事藝術創作十多年，但至今仍需兼職幫補生計，通常是去學校演講、教藝術工作坊。她是自僱人士，認為殘疾身份未有為她帶來太多阻礙，但知道不少殘疾人士面臨很多職場困難。她與兩個朋友籌備「殘疾藝術駐留」計劃（Crip Art Residency），剛剛結束招募。獲選的兩名殘疾藝術家及一名非殘疾藝術家，未來將在港長駐一個月，舉辦講座、工作坊以及展覽。